第29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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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他不擅長戰鬥，也對懷疑高層感到不安，但卻放心不下艾倫和三笠。
萊納和他身邊黑發的少年一起舉起手。
“你們兩個人只能去一個。”韓吉卻皺著眉頭說著，她自己打算和艾維爾團長在外層待命。
兩個人相視看了一下，還是萊納站了出來。
之後就沒有人肯出去了，畢竟是攸關生死的抉擇，讓左右看了看，還是決定向前邁出去。
還少最後一個人，他們等了很久，意外的最後一個竟然是尤彌爾，她拍了一下克裏斯塔的肩膀，在女孩擔憂的註目下走出了人群。
“還真是讓人羨慕啊。”看著克裏斯塔圓睜著美目緊鎖目光在尤彌爾身上，萊納不禁感嘆著。
夕陽沈入了他們所看不見的，被高墻遮擋的地平線，日與夜交替的時刻，血紅的晚霞之下，晚鐘哐當哐當地響著，如同警示著未知的未來，夜幕像黑色的困獸開始籠罩這個殘酷而又美麗的世界。
請閉上眼，再能夠睜開之前屏住呼吸忍耐著。
你已經改變了我，剩下的只是這個不停旋轉地世界。
（待續）
38
在男人的背上轉過頭，看著一路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傷口滴下的血印在白色的雪上，鮮明而奪目。再這樣下去會被追上，閉上眼之後在對方的耳畔輕訴著告別的話，男人卻讓他住嘴，繼續艱難地迎著風向前走去。
還無法看到的新世界，一定就在前方。
活下去，哪怕只是一分，一秒，也許就會看見希望與奇跡。
廣闊的宮殿裏莫名地陰冷，雖然奢侈的水晶吊燈發出昏黃的光，卻依舊讓人背部發寒。
每個人都沒有言語，似乎都在思考些什麽，沒有了刺鼻的香水味，另一種味道失去了遮掩，讓人不禁想要快點離開，那是難聞的惡臭，像是過期十多年的食物，又像是腐爛已久的屍體。
人類的嗅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麻痹，所以國王和他的侍衛似乎都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出乎之前所料想的，國王盛情地招待他們一同晚膳，可是看不出來是什麽材質的肉連四成熟都不到，新鮮地帶著滑動的血絲，讓人失去了食欲，反倒是銀器裏盛芳的酒看上去十分醇厚。
國王歪坐在寶座上，向他們舉杯。
然而在他們拿起酒杯的時候，阿明卻低低地開口“不要喝。”
所有人怔了一下，利威爾望著酒杯裏的液體同樣低聲說道“艾倫所說的童話裏，喝了酒就會睡著，然後被砍頭吧？”
最後一句話聽上去有些難以置信，可是就算被沒有任何罪名就被砍頭，按照這個國家的制/度，沒有人能夠責罰國王，他們的命等於是白丟。
幾個人都想盡辦法，把銀器裏的酒倒掉了。
——不吃嗎？這可是上好的肉啊。
國王支支吾吾地說著，侍衛幫他切割著盤子裏的肉塊。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肉。”阿明一面用外人聽不到的聲音滿是懷疑地說著，一面用叉子戳著，比牛肉要韌，比豬肉要滑，白色的脂肪溶解成了油塊。
讓嘗試了一口，很嫩，但是很鹹，而且還有一股酸味。
據說牛在被殺前，由於恐懼會分泌一種物質，讓肉變酸，但是這怎麽看不像牛肉。
——雖然是死刑犯，但只有12、3歲，很嫩對吧？
國王的下一句話，令讓幾乎要吐出來，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而國王一直看著他們，就仿佛試探一樣。
半響之後，利威爾和三笠都沈著臉，切下肉塊來嚼，尤彌爾楞了一下之後擺出無所謂的樣子推開了餐盤，而讓虛脫地望著眼前的肉塊，已經開始反胃了，卻不得不忍住。
而阿明的汗已經沿著下顎滴下，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動手。萊納一直在阿明耳邊念叨著“怎麽會這樣？”也遲遲沒有動手。
艾倫皺著眉頭沖動地想站起來，利威爾卻按在他的手上，讓少年壓抑住怒火。“先忍耐住。”
“……”雖然坐回了位置，卻依舊像是無法克制的野獸一樣，艾倫那向上看著的眸光，在緊鎖的眉下，宛如利爪一般直直地刺入寶座上的老人，和那渾濁的眼睛對視著。
在舞會上曾有過的對國王異常蒼老的同情，現在全部煙消雲散
就在他們無法下咽的時刻，從側門裏走進大廳的是穿著紗裙的公主們，仿佛從壁畫中走下來一樣年輕漂亮，臉上的微笑卻十分成熟，她們坐在桌子的對面，為他們斟酒，然而卻讓這些闖入蜘蛛巢的戰士們更加緊張。
實在無處閃躲，被迫喝進了一些被告知不能喝的酒。
而從他們進來開始，就不見那變成巨人的女孩身影，也不知國王究竟如何處置了她。
終於熬過了令人作嘔的晚宴，已經在精神上感到疲憊。
倒在質地柔軟的床上，眼皮就已經睜不開了，然而卻都不敢睡，像小孩子一樣瞇著眼偷偷地看著外界模糊的影子。
在艾倫緊張的時候，利威爾卻翻身抱著他，讓他抵在自己懷中。
“兵長？”對方的胸前溫暖而結實，讓他感到安心，卻還是有些疑惑地開口。
“睡吧，我會叫醒你的。”輕聲說著，像哄小孩一樣的語氣，這是難得的溫柔，只給一個人的溫柔。
“嗯。”回應的時刻，向上蹭了蹭，失去了警/戒的身體放松下來，依靠著對方的溫暖，全然忘記了同伴們還在周圍。
然而他們的關系在確定之前，就已被傳言誇張過，104期的新兵也聽說了很多次。
讓擔憂地看向躺在阿明身邊的三笠，對方卻背過身，面對著墻壁。
而一個人獨占一張床的尤彌爾已經發出了鼾聲。
夜半的時刻，拖拽著重物的聲音響起，一直拖進了房間裏，帶著腐爛的味道，站住了，似乎在觀察著什麽。
難耐的幾分鐘之後，終於又拖著重物離開了。
“快點醒來。”阿明第一個開口，利威爾叫醒了朦朧中的艾倫，讓和三笠根本沒睡。
最後一個醒過來的是尤彌爾，她不滿地嚷嚷著“做什麽啊？”
阿明卻示意她噤聲，那拖拽的聲音還在門外，打開門縫向外看去，國王拖著女孩的腿慢慢地走著。
“那孩子該不會已經死了吧？”尤彌爾輕輕地問著，盡管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卻還是讓艾倫感到難受。
國王在走廊的盡頭打開了一扇門，然後走進去，門又再次關上了。
等到他們來到門前，卻發現門是上鎖的。
“讓開。”尤彌爾從胸前拿出了鑰匙，打開了門。
對於這樣讓人感到困惑的事，阿明壓低聲音問著“尤彌爾你為什麽會有王宮的鑰匙？”
“臨走的時候偷的。”麻臉女人輕描淡寫地說著“快點吧，你們不是想看到真相嗎？”
來不及詢問更多，一起進了門內，地板的暗門依然是開著的，大概國王沒想過外人會有這間房間的鑰匙吧，可是尤彌爾所說的逃離，是從這裏逃離？她曾經在這個地方？
那漆黑的入口看不到光，摸索著走下臺階，耳邊聽到痛苦異常的呻/吟，就仿佛是通往地獄，阿明走在最前面，用一只手摸著墻壁，這個臺階是旋轉向下的，這種設計是在深度很深而面積不大的建築裏常用的，越是向下就越是潮濕和陰冷，腐臭的氣味讓人反胃，然而他們卻忍耐著等待習慣。
屏住呼吸也聽不到拖拽的聲音，估計國王已經走得很遠了。
終於看到了油燈所照亮的光，道路卻在此分開。
“我和艾倫走左邊，你們走右邊。”利威爾淡然地命令著。
“等一下，我跟你們一起去。”三笠直視著利威爾，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那些內心所經歷的掙紮，她全部掩埋在深處。
“還是平均分配比較好。”讓提議著。
“那不是已經分配好了嗎？”尤彌爾百般無賴地說著“他們走左邊，我們四個人走右邊。”
“我……不，沒事，艾倫，三笠，請一定要多保重。”克制住自己想要跟著艾倫那邊的想法，為了盡量讓戰力不失衡，阿明還是抉擇給右邊的人加多一個，臨到分別，他鄭重地說著。
“嗯，阿明也是。”艾倫有些勉強地笑著，他的心跳已經變快，究竟會看到怎樣的景象，仿佛現在已經有了預感。
分手之後，艾倫，利威爾以及跟在最後的三笠沿著右邊的道路直走，終於又聽見了拖拽的聲音，他們放慢了腳步，國王來到的地方令艾倫感到熟悉，他似乎在哪裏見過那樣的布局，在很久很久以前父親的……
父親的……皺著眉頭拼命回想著，對，是在父親的藥劑室裏。
只是器皿內不是青蛙而是各種巨大的器官，一看就不是人類的，而是從巨人身上拆下來的，溶液卻不像是福爾馬林，而是血紅色的，而且器官都是活生生的，心臟在收縮擴張，眼珠在轉動，如果是一般人估計會被嚇得發麻。
這裏大概是他們之前所推測的，巨人的研究或制造的地方吧。
已經不需要再探查什麽，有這樣的證據就足夠了。
利威爾快步走上前，在國王聽到聲音緩慢轉頭的時刻，沒有任何猶豫地用長刀割下了他的頭顱，那顆蒼老的頭滾落到地上，還睜著青蛙一樣大的眼睛。
“走吧，結束了。”利威爾嫌惡地看著刀上的血，轉身走向站在原地的艾倫和三笠。
然而無頭的身體在他背後站了起來，炙熱的水蒸氣之下，新的頭顱帶著鮮紅的肉從斷面上開始組織著纖維，無視關節，扭轉了近乎180度，看向背後的他們。
“兵長！”望著艾倫睜大的眼睛，他轉過身向後退了一步，重新拔出長刀。
那具搖晃的身體沒有撲上去，而是拿起椅子，砸碎了周圍的容器，血紅色的溶液溢了出來，裏面的器官在接觸到空氣之後迅速地活化著細胞。
“跑到前面那扇門吧！”三笠喊著，他們擦過國王的身旁，而國王脖子上的頭顱像斷掉一樣跟著他們轉動，利威爾撿起地上生長出神經的被廢棄的頭，脫下衣服包住，然後再次前進。
由器官所高速形成的2、3米高的巨人密集地出現在他們身後，雖然動作緩慢看上去也很弱，但是數量實在太多。
可是在艾倫跑出門的時刻，走在最後的三笠沒有出去，而是把門緊緊關上了。
“餵！三笠！你在幹什麽！快出來啊！”艾倫用力拍著門，透過那橫著的空洞看向門內那雙墨色的眼睛。
“我來解決他們。”低沈地開口，默默地望了艾倫一眼，像是要記住一般，在此之後就立刻轉過身，拿出長刀，面對著密集而來的巨人們。
“三笠！！”艾倫更加用力地撞著門想要闖進去。
三笠卻低低地對著背後承諾著“我不會死的，艾倫。在你的願望實現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然後向前邁步，穩重，沒有任何猶豫。
艾倫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終於大聲喊道“我相信你，一定要活著出來。”
少女在砍殺第一個巨人之後回過頭，染著血跡的笑容卻仿佛是這一生中最為溫柔的笑容，為了什麽人而活著，心也變得充實，為了什麽人，而什麽都能做到，這就是自己活著的意義。
“拿著這個證物，和分隊長他們匯合吧。”旁邊是向上走的樓梯，艾倫對利威爾說著。
“不要緊嗎？”利威爾仔細看著艾倫的眼睛。
“我相信她。”艾倫壓下眼眸回應著，而在此刻利威爾卻突然有些粗/暴地抓著他的前襟，拉到自己的面前，望著那雙看向自己的，如同晴空一般的眼眸時，他又猛然停住了，就仿佛急剎車一樣，在一瞬間露出苦痛的神色。
“抱歉。”低聲道歉著，松開了艾倫，自己想要獨占對方的感情，就仿佛侵入骨髓的黑色毒素，不經意之間就會發作。
然而被松開的少年卻用雙手捧住他的臉，低頭凝視著利威爾的眉目，然後閉上眼，低下去主動吻上去，專註而又溫柔，卻像是蜻蜓點水一樣，輕輕地碰觸之後，分離開，在互相凝視的時刻，輕聲說著“該說抱歉的是我，在兵長生氣的時刻，我竟然有些開心……”停滯了一下，壓著眼眸慢慢地繼續說下去“因為我是兵長的東西呢……”
想要糾正艾倫，他不是物品，但卻被艾倫接下來的動作怔住，少年用舌頭舔舐著他臉上的刮傷，柔軟而又溫熱的感覺讓他忘記了剛才那一瞬間的失落。
“時間緊迫，先上去吧。”雖然有些惋惜，想要得到更多的碰觸，卻還是讓艾倫停了下來。
他們走上了臺階，而宮殿外已是被侯爵聚集起來的人群，包圍的水洩不通，韓吉和艾維爾在入口處不安地等待著。
推開了大門，利威爾提著活動越來越厲害的人頭出來，艾倫跟在他的身後，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們身上。
掃了一眼那些看向自己的人，利威爾勾起淡然的笑，冰冷地說著“讓我來告訴你們一件事吧，這個國家的國王在宮殿的下面制造著，一直逼迫著我們的巨人。”
把頭顱扔在了地上，衣服之下組織瘋長著的頭顱滾落了出來，凸出的青蛙眼血紅著，下面還長出了魚泡，就仿佛有四只眼睛一樣，把圍觀的人都嚇得退了一步。
然而憲兵團的高層卻站出來說道“國王是不會死的，就算他在制造巨人，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韓吉氣憤地說著“當然是鏟除他，讓巨人從這世界上消失啊！”
“已經不可能了，你們也看到高墻之內也是巨人，墻壁就是由巨人組成的，現在被吃的只是一部分人，若是反抗國王，全部人都會被吃掉，或者……”高層停頓了一下，看向站著的，不知在想什麽的侯爵，繼續說下去“全部人都會變成巨人。”
圍觀的人群騷動起來，可能比起被吃掉，失去理智變成巨人是稍微好一點的選擇，然而沒有人願意忘記情感變成只知道進食的動物。
抱著一疊殘破書卷的阿明等人也推開殿門出來，他們每個人都氣喘籲籲，像是被什麽追趕著，阿明彎著腰，一手把發黃的書抱在手裏，另一只手扶著膝蓋，對艾維爾團長匯報著。“團長！我們找到了證……證據……這些是巨人實驗的記錄。”
文字是百年以前的古語，但是尤彌爾卻能看懂。
“還有三笠在地下！”艾倫在同時向艾維爾請求著，對方楞了一下，立刻派去支持。
就在群眾面臨抉擇的時刻，走出了建築的萊納突然拿出長刀，他看向圍觀的人群，尋找著克裏斯塔的身影，在看到的時刻，卻發覺對方只看著尤彌爾，那個麻子臉的女人有什麽好？自嘲地了一下，把長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雙面的人生，在身為人類的時候結束了，這是自己最後的抉擇嗎？
還未等阿明他們發現書中所記載的名單裏，不僅有尤彌爾，阿尼，還有他和貝特霍爾德之前，他就決定在此自我了斷。
等調查兵團的團員找到了地下的三笠時，都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少女渾身是烏黑的血，把長刀插在地上支撐著自己，幾乎已經半跪了下來，地上全是砍碎的肉塊還有玻璃渣，昏暗的光下墻壁上也全是血紅，而一個活動的看似人形的東西被皮帶捆綁著。
這個人形的頭有著三張一樣的臉，面向不同的方向，這就是人類進化失控，妄圖改變遺傳基因組成的結果。
如同意料之中，這一夜宣告著內/戰的開始。
宛如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世界變得更為殘酷。
煙火迷亂的仲夏已成回憶，原本稻谷金黃的晚秋卻因為無人收割而變成了枯黃，最後荒蕪一片只剩茫然白色的冬天來臨了，路邊隨處可見被野狗啃食的不完整的屍體。
很多人的生命靜止了，頻臨毀滅的世界裏，時間卻依舊在轉動著。
作為一個象征，一個人被推上了封頂浪尖，並不是艾維爾團長，而是年齡不到二十歲的讓。
韓吉編造了一個故事，把讓塑造成了百年以前，從古/國逃亡而來的王族的後裔，好吸引更多思考陳舊的人的支持。
而讓不是作為國王，而是作為新世界的首/相。
支持原本貴族制度的人是大多數，畢竟人們的思維大多都是定式，然而也有很多人支持調查兵團提出的議/會制度。
可是做決定的不是辯論，也不是公/選，而是更為直接的——戰/爭，用武力去爭奪。
比起面對巨人時的那份憤怒和果斷，艾倫發覺自己在面對人類的時刻，比三笠和阿明都要遲疑很多。
不想傷害更多的人，每次都這樣想，但是又絕對不能容忍，別人來傷害他要保護的人們。
然後一遍一遍告訴自己，無論對手是什麽，他的夢想都不會改變。
“放下我，兵長就可以快點離開這裏了。”
艾倫再一次請求著，利威爾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讓他閉上嘴。
“總有一天，會讓你看到的，你想要見到的景色。”利威爾用兩個人之間的約定來回答他。
夢想始終在前方，纏繞著思緒。
可是此刻，艾倫默默地在心中祈禱著，一起活下去，就算夢想不能實現，也想和自己此時依靠的人一起活下去，比任何時候都要虔誠，就算神不存在也罷。
無人的大海在遙遠的地方，沖刷著巖石與沙灘，這比天空更深的藍，一直都存在於夢境裏。
（待續）
39 與尾聲（全文完結，txt待上傳）
39
被圍墻禁錮的身體，被恐懼所桎梏的心靈，直到現在終於脫下枷鎖，仰望著藍天之上被風吹散的雲彩。
——夢想在靠近，無論多少次都想要去相信。
連續的大雨過後，終於迎來了晴天，還只是清晨，街上就一片吵鬧。
活下來的人們想要在這一天忘記傷痛，迎接新的世界，等待著正午才會來臨的花車，他們不時地看著路邊高高豎起的十字架，上面赤條條掛著的，是戰/敗的那一方，上至皇/親國/戚，下至領主以下的受封者，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囂張跋扈，全部低著頭，有些麻木地望著地面，有些則因為害怕和屈/辱而嚎哭著。
在花車經過的同時，他們將被當場處決。
無論在什麽時候，世界都無法抉擇全部的人，當一部分人勝利的時刻，另一部分人就被犧牲，只是此刻和過去逆反了過來。
因果在循環著，當苦澀化作甜蜜的時刻，就只願瞬間變為永恒。
六輛連續的花車從希娜之壁的邊緣開始前行，穿過露絲之壁後一直延伸到奪還的瑪利亞之壁，不，應該說已經沒有墻壁了，得到了研究資料之後，韓吉制造了逆反的藥物，大量地生產之後，巨人被擊敗了，變回失去理智之前的樣子，卻在幾分鐘內死去了。
第一輛花車之上，讓有些拘謹地坐著，反倒是他身旁的阿明相當自然，向圍觀的人們揮著手。
不僅是因為太過緊張，也是因為昨天對三笠告白卻被果斷拒絕的打擊。
這兩年來，明明看著利威爾和艾倫在一起，每個人都知曉了他們的關系，昨天陰著天，黑沈沈的，利威爾卻和艾倫一起出去了，他們似乎是一起去墓地拜祭在與巨人的戰/爭中犧牲的人。
讓以為自己找到機會了，叫住望著他們離開的三笠，大聲地喊著“我一直喜歡你，請嫁給我吧！”
三笠回頭望著他，然後冷淡而直接地說了一句“謝謝，可是我不喜歡。”
簡直像被敲到頭一樣懵懵的，讓有些口吃地問“難、難道、你還喜歡艾倫嗎？他跟利威爾兵長是差不多結婚了的樣子……”
“那又如何？”墨色的眼睛望了他一眼，飄然離開，就像當初他稱讚她的長發很漂亮一樣，沒有任何猶豫地離去，把他當成了路人。
回憶著昨天的遭遇，讓望著那些對著他大膽地尖叫著他的名字的女孩們，幻想著要是有個女孩長得和三笠有兩分相似，他就立刻迎娶。
第二輛花車上坐著駐守兵團現在的首領以及頂替了去世的皮克希斯司令的年輕人，在憲兵團解散，巨人消失之後，駐守兵團的職責也改變了，他們現在與其說是駐守，不如說建設，除了重建被破壞的城區，還要開發新的領土，建築，耕地，運河等等項目排期已經排到了幾十年以後。
第三輛花車所受的歡迎比首/相所在的花車還要多，因為在其之上都是獻上一切去改變這個世界的人，被人們所傳誦的英雄，救世主。
可是艾倫卻覺得人們的歡呼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很遙遠，他的視線一直看著前方那個越來越近的十字架，父親散亂著長發遮住了大半的臉。
有很多事都還未明白，就到了離別的時刻。
——你是我和卡爾拉的孩子。
只留下這樣的言語，再沒有多餘的解釋。
花車繼續前行著，終於和那個十字架擦肩而過，艾倫一直擡頭望著，望著那骯臟的發間，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眸。
“艾倫……”利威爾伸手攬住他的腰，向後一拉，少年就坐進了他的懷裏。
艾倫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在人群中，他有些慌亂地想重新站起來，可是利威爾的手臂牢牢地把他禁錮在自己的懷中，面對有些暧昧的景象，圍觀的人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依舊在喝彩，他們的事跡早已不是秘密，反而不斷地被篡改，成為了愈來愈香/艷，愈來愈浪漫的故事。
花車在此刻停了下來，走在地上的士兵們端起了槍。
“不……”難道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再一次失去至親嗎？
在這個時間仿佛靜止了的時刻，利威爾用手遮住了艾倫的眼眸，男人沒有開口，只是抱緊了他。
“你把心臟獻給了我，就不要為了其他的人覺得痛苦。”明知道那是做不到的事，利威爾卻有些霸道地要求著他，手指所碰觸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停在花上一樣輕輕合上，溫熱的水沾濕著。
“你後悔了嗎？”男人輕聲問著，他的話剛剛說完，刺耳的槍聲在人們歡慶的聲音中響起。
黑暗的視野之中身體像是踩在流沙之上在不斷下陷著。
這樣的感覺，就和那個時候一樣，然而他早已做出了抉擇。
睜開眼的時候，三笠正俯視著自己，而在她之後是一望無際的藍天。
“艾倫，你怎麽哭了？”依舊是披肩長發的少女認真地望著他，這個時刻，卡桑和父親都還在，他依舊擁有著完整的家。
伸手摸著自己眼眸，的確是溢出了眼淚，剛才的一切只是夢嗎？在一個陌生的男人懷中，不舍地告別。
陌生的男人？不，不對，他是……
艾倫站了起來，沒有回答，再度閉上眼，等待著眼前的幻覺消失。
比起欺騙自己，失去的東西再度回來，他更想要面對現實，和那個人一起活下去。
——艾倫。
再度睜開眼眸的時刻，是近在咫尺的瞳眸，唇上還殘留著觸感，方才失去知覺的時候，對方正在吻著自己。或許利威爾是想用這樣的方法擋住那個艾倫不願看見又強迫自己去看的畫面。
此刻是已經無法改變的現實，就算有很多遺憾，想要改變的事，然而生命，無論對錯，只要一次就足夠了。
痛苦也好，幸福也好，夢想也好，愛情也好，只經歷一次，就足夠了，
闔上眼，隔絕了外界的景象與聲音，再度和利威爾親吻著。
柔軟的唇碰觸著，試探地去糾纏著，愛戀的誓約，如同治愈所有傷痛的良藥，那些掙紮和碾磨的痛全部都變成了支付的代價，也許都是必然要承受的。
打開了心鎖，住在彼此交換了的心臟裏，在最為重要最為柔軟的地方。
隨著它，依存著，活下去，就算明天，是世界的終結。
塵埃落定之後，調查兵團一路向外探尋著，沿路確認安全的地方也逐漸移入了居民，形成了一條自西向東的走廊，從細小狹窄的道路逐漸變寬，形成了村落。
而這個世界的全貌比他們想象中還要遼闊無邊，向前走著，不斷地遇見，告別。
然而寂寥的世界之中，比天地都要寬闊的是人心，微笑，哭泣，彼此珍重，彼此扶持。
經歷了長久的光陰，尤彌爾和幸免於難的克裏斯塔一起照顧著重建的教堂裏收養著的孤兒們，薩沙和康尼像開玩笑一樣的突然結婚了，兩個人的個性讓別人不禁擔憂他們什麽時候又像開玩笑一樣離婚。
就連艾維爾團長都意外地和一個村裏的姑娘陷入熱戀，阿明也有了神秘的戀人，讓卻還在苦苦地追著這輩子也追不到的女孩。
很多人都改變了，變得成熟，或者更加躁動。
找到了所愛，亦或者還在追尋，年少時的夢想卻依舊鮮明。
無邊無際的海平線上倒影著火紅的落日，明亮的金黃色線狀地擴散開來，仿佛在水上燃燒著。
海鷗悠長地叫著，在空中張開弧形的白色翅膀，排列著並不整齊的隊伍向前劃去，在天空之下人們吹著貝螺的聲音也同樣綿長著，鹹澀的風迎面而來，海浪沙沙地作響。
艾倫脫下鞋，直接踩在細軟的沙子上，走向那落日的方向，愈來愈深的海水漸漸漫過了腰際。
這就是自己一直所期望看到的景色嗎？
再一次問著自己，艾倫轉過身，看到利威爾在岸邊坐著，凝視著他。
黃昏的光溫暖地照在男人的身上，輪廓變得柔和起來。
遙遠地相望著，然後彼此都輕笑起來，或許期望的不是看到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景色，而是和重要的珍愛的人一起看著細水長流，初春繁盛的花，夏夜絢爛的煙火，秋天燃燒遍野的紅葉，還有真冬時刻依舊無法寧靜的大海。
比起美麗的景色，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刻印在彼此眼眸中的模樣，仿佛就是永遠不會褪色的幸福，愛的形狀。
“餵——利威爾兵長是喜歡我的吧？！！”兩手放在口邊，像小孩一樣遠遠地呼喊著。
——真是笨蛋啊。
利威爾沒有喊回他，有些無奈地說著，明明早就說過了愛，卻仿佛連喜歡這樣的感情也想獨占。
無聲的口型，艾倫卻全然看懂了。
“我——喜歡——你！”溫柔地壓低眼眸，艾倫繼續小孩子的游戲，背對著逐漸沈下的夕陽，輪廓也染成了金色，如同宗教畫裏一般。
看著眼前只屬於自己的孩子，利威爾站起來把長靴脫下來放在另一雙靴子的旁邊，走進了海水之中，慢慢地走向他。
“別把對我的感情退格到喜歡啊。”站在艾倫的面前，利威爾暗啞地說著。
海面上隱隱約約倒映出來模糊的輪廓，在折彎後靠近。
“你的夢想實現了嗎？”在親吻的間隙，男人沙啞地問著。
“嗯。”回應著，艾倫低聲說著“現在的人生剩下的，是誓言……”
回到了岸邊，艾倫看到了靴子旁邊，利威爾來不及抹去的字跡。
Eren，僅僅是名字，沒有更多的言語，卻覺得溫暖，因為這是質樸的，沒有修飾的愛。
“你在笑什麽啊，小鬼。”利威爾看著少年轉過來的面容。
“兵長。”他這麽說著。
“啊？”利威爾反問著。
“只是想叫你罷了。”在夕陽之下，不再是哭泣的面容，而是被滿足與幸福的笑容。
尾聲：幸福的瞬間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有人類的天敵，會吃人的巨人……”
被小孩們圍著的少年拿著畫好的圖畫，像是講述童話一樣講述著曾經的故事。
雖然利威爾的畫實在過於簡化，每個角色都是同樣的，只有輪廓的線條，圓圓的比例稍大的頭部和大字型的四肢，這些孩子們卻看的很專註。
翻開下一頁，艾倫繼續說著“這是拿著牙簽的姜餅人……哦，不對，這是拿著長刀的士兵，他們一直在和巨人戰鬥著……”
這個時候孩子們的視線卻從畫上轉移到艾倫的臉上。
“怎麽了？”艾倫同樣看著他們。
“這個小人是艾倫哥哥吧？”他們紛紛指著畫上面一個同樣是線條勾成的人形輪廓。
“哎？這個是我嗎？”艾倫低下頭看著那個人形，還是覺得十分抽象，和別的小人不同嗎？
“利威爾桑畫的艾倫哥哥很像格O高蔬菜味的小人餅幹。”小孩說著。
“那、那別的人呢？”果然還是像餅幹啊，艾倫無奈地問著。
“別的人像星星餅幹。”小孩子認真地回答著。
大概是畫自己畫多了才像人形的餅幹啊，其他人連人都不像變星星了……
艾倫真是哭笑不得。
“後來呢，後來呢？”小孩卻拽著他的衣服催促著他繼續講下去。
“後來……”艾倫繼續翻著下一頁，盡量忽略記憶中的殘酷，告訴他們，人類是如何勇敢和堅強。
然而翻著翻著，在其中一頁停下來了，少年看著圖畫，猛然臉紅了，一個愛心的下面有兩個簡化的小人，雖然依舊很抽象，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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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和他身邊黑發的少年一起舉起手。
“你們兩個人只能去一個。”韓吉卻皺著眉頭說著，她自己打算和艾維爾團長在外層待命。
兩個人相視看了一下，還是萊納站了出來。
之後就沒有人肯出去了，畢竟是攸關生死的抉擇，讓左右看了看，還是決定向前邁出去。
還少最後一個人，他們等了很久，意外的最後一個竟然是尤彌爾，她拍了一下克裏斯塔的肩膀，在女孩擔憂的註目下走出了人群。
“還真是讓人羨慕啊。”看著克裏斯塔圓睜著美目緊鎖目光在尤彌爾身上，萊納不禁感嘆著。
夕陽沈入了他們所看不見的，被高墻遮擋的地平線，日與夜交替的時刻，血紅的晚霞之下，晚鐘哐當哐當地響著，如同警示著未知的未來，夜幕像黑色的困獸開始籠罩這個殘酷而又美麗的世界。
請閉上眼，再能夠睜開之前屏住呼吸忍耐著。
你已經改變了我，剩下的只是這個不停旋轉地世界。
（待續）
38
在男人的背上轉過頭，看著一路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傷口滴下的血印在白色的雪上，鮮明而奪目。再這樣下去會被追上，閉上眼之後在對方的耳畔輕訴著告別的話，男人卻讓他住嘴，繼續艱難地迎著風向前走去。
還無法看到的新世界，一定就在前方。
活下去，哪怕只是一分，一秒，也許就會看見希望與奇跡。
廣闊的宮殿裏莫名地陰冷，雖然奢侈的水晶吊燈發出昏黃的光，卻依舊讓人背部發寒。
每個人都沒有言語，似乎都在思考些什麽，沒有了刺鼻的香水味，另一種味道失去了遮掩，讓人不禁想要快點離開，那是難聞的惡臭，像是過期十多年的食物，又像是腐爛已久的屍體。
人類的嗅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麻痹，所以國王和他的侍衛似乎都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出乎之前所料想的，國王盛情地招待他們一同晚膳，可是看不出來是什麽材質的肉連四成熟都不到，新鮮地帶著滑動的血絲，讓人失去了食欲，反倒是銀器裏盛芳的酒看上去十分醇厚。
國王歪坐在寶座上，向他們舉杯。
然而在他們拿起酒杯的時候，阿明卻低低地開口“不要喝。”
所有人怔了一下，利威爾望著酒杯裏的液體同樣低聲說道“艾倫所說的童話裏，喝了酒就會睡著，然後被砍頭吧？”
最後一句話聽上去有些難以置信，可是就算被沒有任何罪名就被砍頭，按照這個國家的制/度，沒有人能夠責罰國王，他們的命等於是白丟。
幾個人都想盡辦法，把銀器裏的酒倒掉了。
——不吃嗎？這可是上好的肉啊。
國王支支吾吾地說著，侍衛幫他切割著盤子裏的肉塊。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肉。”阿明一面用外人聽不到的聲音滿是懷疑地說著，一面用叉子戳著，比牛肉要韌，比豬肉要滑，白色的脂肪溶解成了油塊。
讓嘗試了一口，很嫩，但是很鹹，而且還有一股酸味。
據說牛在被殺前，由於恐懼會分泌一種物質，讓肉變酸，但是這怎麽看不像牛肉。
——雖然是死刑犯，但只有12、3歲，很嫩對吧？
國王的下一句話，令讓幾乎要吐出來，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而國王一直看著他們，就仿佛試探一樣。
半響之後，利威爾和三笠都沈著臉，切下肉塊來嚼，尤彌爾楞了一下之後擺出無所謂的樣子推開了餐盤，而讓虛脫地望著眼前的肉塊，已經開始反胃了，卻不得不忍住。
而阿明的汗已經沿著下顎滴下，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動手。萊納一直在阿明耳邊念叨著“怎麽會這樣？”也遲遲沒有動手。
艾倫皺著眉頭沖動地想站起來，利威爾卻按在他的手上，讓少年壓抑住怒火。“先忍耐住。”
“……”雖然坐回了位置，卻依舊像是無法克制的野獸一樣，艾倫那向上看著的眸光，在緊鎖的眉下，宛如利爪一般直直地刺入寶座上的老人，和那渾濁的眼睛對視著。
在舞會上曾有過的對國王異常蒼老的同情，現在全部煙消雲散
就在他們無法下咽的時刻，從側門裏走進大廳的是穿著紗裙的公主們，仿佛從壁畫中走下來一樣年輕漂亮，臉上的微笑卻十分成熟，她們坐在桌子的對面，為他們斟酒，然而卻讓這些闖入蜘蛛巢的戰士們更加緊張。
實在無處閃躲，被迫喝進了一些被告知不能喝的酒。
而從他們進來開始，就不見那變成巨人的女孩身影，也不知國王究竟如何處置了她。
終於熬過了令人作嘔的晚宴，已經在精神上感到疲憊。
倒在質地柔軟的床上，眼皮就已經睜不開了，然而卻都不敢睡，像小孩子一樣瞇著眼偷偷地看著外界模糊的影子。
在艾倫緊張的時候，利威爾卻翻身抱著他，讓他抵在自己懷中。
“兵長？”對方的胸前溫暖而結實，讓他感到安心，卻還是有些疑惑地開口。
“睡吧，我會叫醒你的。”輕聲說著，像哄小孩一樣的語氣，這是難得的溫柔，只給一個人的溫柔。
“嗯。”回應的時刻，向上蹭了蹭，失去了警/戒的身體放松下來，依靠著對方的溫暖，全然忘記了同伴們還在周圍。
然而他們的關系在確定之前，就已被傳言誇張過，104期的新兵也聽說了很多次。
讓擔憂地看向躺在阿明身邊的三笠，對方卻背過身，面對著墻壁。
而一個人獨占一張床的尤彌爾已經發出了鼾聲。
夜半的時刻，拖拽著重物的聲音響起，一直拖進了房間裏，帶著腐爛的味道，站住了，似乎在觀察著什麽。
難耐的幾分鐘之後，終於又拖著重物離開了。
“快點醒來。”阿明第一個開口，利威爾叫醒了朦朧中的艾倫，讓和三笠根本沒睡。
最後一個醒過來的是尤彌爾，她不滿地嚷嚷著“做什麽啊？”
阿明卻示意她噤聲，那拖拽的聲音還在門外，打開門縫向外看去，國王拖著女孩的腿慢慢地走著。
“那孩子該不會已經死了吧？”尤彌爾輕輕地問著，盡管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卻還是讓艾倫感到難受。
國王在走廊的盡頭打開了一扇門，然後走進去，門又再次關上了。
等到他們來到門前，卻發現門是上鎖的。
“讓開。”尤彌爾從胸前拿出了鑰匙，打開了門。
對於這樣讓人感到困惑的事，阿明壓低聲音問著“尤彌爾你為什麽會有王宮的鑰匙？”
“臨走的時候偷的。”麻臉女人輕描淡寫地說著“快點吧，你們不是想看到真相嗎？”
來不及詢問更多，一起進了門內，地板的暗門依然是開著的，大概國王沒想過外人會有這間房間的鑰匙吧，可是尤彌爾所說的逃離，是從這裏逃離？她曾經在這個地方？
那漆黑的入口看不到光，摸索著走下臺階，耳邊聽到痛苦異常的呻/吟，就仿佛是通往地獄，阿明走在最前面，用一只手摸著墻壁，這個臺階是旋轉向下的，這種設計是在深度很深而面積不大的建築裏常用的，越是向下就越是潮濕和陰冷，腐臭的氣味讓人反胃，然而他們卻忍耐著等待習慣。
屏住呼吸也聽不到拖拽的聲音，估計國王已經走得很遠了。
終於看到了油燈所照亮的光，道路卻在此分開。
“我和艾倫走左邊，你們走右邊。”利威爾淡然地命令著。
“等一下，我跟你們一起去。”三笠直視著利威爾，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那些內心所經歷的掙紮，她全部掩埋在深處。
“還是平均分配比較好。”讓提議著。
“那不是已經分配好了嗎？”尤彌爾百般無賴地說著“他們走左邊，我們四個人走右邊。”
“我……不，沒事，艾倫，三笠，請一定要多保重。”克制住自己想要跟著艾倫那邊的想法，為了盡量讓戰力不失衡，阿明還是抉擇給右邊的人加多一個，臨到分別，他鄭重地說著。
“嗯，阿明也是。”艾倫有些勉強地笑著，他的心跳已經變快，究竟會看到怎樣的景象，仿佛現在已經有了預感。
分手之後，艾倫，利威爾以及跟在最後的三笠沿著右邊的道路直走，終於又聽見了拖拽的聲音，他們放慢了腳步，國王來到的地方令艾倫感到熟悉，他似乎在哪裏見過那樣的布局，在很久很久以前父親的……
父親的……皺著眉頭拼命回想著，對，是在父親的藥劑室裏。
只是器皿內不是青蛙而是各種巨大的器官，一看就不是人類的，而是從巨人身上拆下來的，溶液卻不像是福爾馬林，而是血紅色的，而且器官都是活生生的，心臟在收縮擴張，眼珠在轉動，如果是一般人估計會被嚇得發麻。
這裏大概是他們之前所推測的，巨人的研究或制造的地方吧。
已經不需要再探查什麽，有這樣的證據就足夠了。
利威爾快步走上前，在國王聽到聲音緩慢轉頭的時刻，沒有任何猶豫地用長刀割下了他的頭顱，那顆蒼老的頭滾落到地上，還睜著青蛙一樣大的眼睛。
“走吧，結束了。”利威爾嫌惡地看著刀上的血，轉身走向站在原地的艾倫和三笠。
然而無頭的身體在他背後站了起來，炙熱的水蒸氣之下，新的頭顱帶著鮮紅的肉從斷面上開始組織著纖維，無視關節，扭轉了近乎180度，看向背後的他們。
“兵長！”望著艾倫睜大的眼睛，他轉過身向後退了一步，重新拔出長刀。
那具搖晃的身體沒有撲上去，而是拿起椅子，砸碎了周圍的容器，血紅色的溶液溢了出來，裏面的器官在接觸到空氣之後迅速地活化著細胞。
“跑到前面那扇門吧！”三笠喊著，他們擦過國王的身旁，而國王脖子上的頭顱像斷掉一樣跟著他們轉動，利威爾撿起地上生長出神經的被廢棄的頭，脫下衣服包住，然後再次前進。
由器官所高速形成的2、3米高的巨人密集地出現在他們身後，雖然動作緩慢看上去也很弱，但是數量實在太多。
可是在艾倫跑出門的時刻，走在最後的三笠沒有出去，而是把門緊緊關上了。
“餵！三笠！你在幹什麽！快出來啊！”艾倫用力拍著門，透過那橫著的空洞看向門內那雙墨色的眼睛。
“我來解決他們。”低沈地開口，默默地望了艾倫一眼，像是要記住一般，在此之後就立刻轉過身，拿出長刀，面對著密集而來的巨人們。
“三笠！！”艾倫更加用力地撞著門想要闖進去。
三笠卻低低地對著背後承諾著“我不會死的，艾倫。在你的願望實現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然後向前邁步，穩重，沒有任何猶豫。
艾倫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終於大聲喊道“我相信你，一定要活著出來。”
少女在砍殺第一個巨人之後回過頭，染著血跡的笑容卻仿佛是這一生中最為溫柔的笑容，為了什麽人而活著，心也變得充實，為了什麽人，而什麽都能做到，這就是自己活著的意義。
“拿著這個證物，和分隊長他們匯合吧。”旁邊是向上走的樓梯，艾倫對利威爾說著。
“不要緊嗎？”利威爾仔細看著艾倫的眼睛。
“我相信她。”艾倫壓下眼眸回應著，而在此刻利威爾卻突然有些粗/暴地抓著他的前襟，拉到自己的面前，望著那雙看向自己的，如同晴空一般的眼眸時，他又猛然停住了，就仿佛急剎車一樣，在一瞬間露出苦痛的神色。
“抱歉。”低聲道歉著，松開了艾倫，自己想要獨占對方的感情，就仿佛侵入骨髓的黑色毒素，不經意之間就會發作。
然而被松開的少年卻用雙手捧住他的臉，低頭凝視著利威爾的眉目，然後閉上眼，低下去主動吻上去，專註而又溫柔，卻像是蜻蜓點水一樣，輕輕地碰觸之後，分離開，在互相凝視的時刻，輕聲說著“該說抱歉的是我，在兵長生氣的時刻，我竟然有些開心……”停滯了一下，壓著眼眸慢慢地繼續說下去“因為我是兵長的東西呢……”
想要糾正艾倫，他不是物品，但卻被艾倫接下來的動作怔住，少年用舌頭舔舐著他臉上的刮傷，柔軟而又溫熱的感覺讓他忘記了剛才那一瞬間的失落。
“時間緊迫，先上去吧。”雖然有些惋惜，想要得到更多的碰觸，卻還是讓艾倫停了下來。
他們走上了臺階，而宮殿外已是被侯爵聚集起來的人群，包圍的水洩不通，韓吉和艾維爾在入口處不安地等待著。
推開了大門，利威爾提著活動越來越厲害的人頭出來，艾倫跟在他的身後，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們身上。
掃了一眼那些看向自己的人，利威爾勾起淡然的笑，冰冷地說著“讓我來告訴你們一件事吧，這個國家的國王在宮殿的下面制造著，一直逼迫著我們的巨人。”
把頭顱扔在了地上，衣服之下組織瘋長著的頭顱滾落了出來，凸出的青蛙眼血紅著，下面還長出了魚泡，就仿佛有四只眼睛一樣，把圍觀的人都嚇得退了一步。
然而憲兵團的高層卻站出來說道“國王是不會死的，就算他在制造巨人，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韓吉氣憤地說著“當然是鏟除他，讓巨人從這世界上消失啊！”
“已經不可能了，你們也看到高墻之內也是巨人，墻壁就是由巨人組成的，現在被吃的只是一部分人，若是反抗國王，全部人都會被吃掉，或者……”高層停頓了一下，看向站著的，不知在想什麽的侯爵，繼續說下去“全部人都會變成巨人。”
圍觀的人群騷動起來，可能比起被吃掉，失去理智變成巨人是稍微好一點的選擇，然而沒有人願意忘記情感變成只知道進食的動物。
抱著一疊殘破書卷的阿明等人也推開殿門出來，他們每個人都氣喘籲籲，像是被什麽追趕著，阿明彎著腰，一手把發黃的書抱在手裏，另一只手扶著膝蓋，對艾維爾團長匯報著。“團長！我們找到了證……證據……這些是巨人實驗的記錄。”
文字是百年以前的古語，但是尤彌爾卻能看懂。
“還有三笠在地下！”艾倫在同時向艾維爾請求著，對方楞了一下，立刻派去支持。
就在群眾面臨抉擇的時刻，走出了建築的萊納突然拿出長刀，他看向圍觀的人群，尋找著克裏斯塔的身影，在看到的時刻，卻發覺對方只看著尤彌爾，那個麻子臉的女人有什麽好？自嘲地了一下，把長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雙面的人生，在身為人類的時候結束了，這是自己最後的抉擇嗎？
還未等阿明他們發現書中所記載的名單裏，不僅有尤彌爾，阿尼，還有他和貝特霍爾德之前，他就決定在此自我了斷。
等調查兵團的團員找到了地下的三笠時，都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少女渾身是烏黑的血，把長刀插在地上支撐著自己，幾乎已經半跪了下來，地上全是砍碎的肉塊還有玻璃渣，昏暗的光下墻壁上也全是血紅，而一個活動的看似人形的東西被皮帶捆綁著。
這個人形的頭有著三張一樣的臉，面向不同的方向，這就是人類進化失控，妄圖改變遺傳基因組成的結果。
如同意料之中，這一夜宣告著內/戰的開始。
宛如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刻，世界變得更為殘酷。
煙火迷亂的仲夏已成回憶，原本稻谷金黃的晚秋卻因為無人收割而變成了枯黃，最後荒蕪一片只剩茫然白色的冬天來臨了，路邊隨處可見被野狗啃食的不完整的屍體。
很多人的生命靜止了，頻臨毀滅的世界裏，時間卻依舊在轉動著。
作為一個象征，一個人被推上了封頂浪尖，並不是艾維爾團長，而是年齡不到二十歲的讓。
韓吉編造了一個故事，把讓塑造成了百年以前，從古/國逃亡而來的王族的後裔，好吸引更多思考陳舊的人的支持。
而讓不是作為國王，而是作為新世界的首/相。
支持原本貴族制度的人是大多數，畢竟人們的思維大多都是定式，然而也有很多人支持調查兵團提出的議/會制度。
可是做決定的不是辯論，也不是公/選，而是更為直接的——戰/爭，用武力去爭奪。
比起面對巨人時的那份憤怒和果斷，艾倫發覺自己在面對人類的時刻，比三笠和阿明都要遲疑很多。
不想傷害更多的人，每次都這樣想，但是又絕對不能容忍，別人來傷害他要保護的人們。
然後一遍一遍告訴自己，無論對手是什麽，他的夢想都不會改變。
“放下我，兵長就可以快點離開這裏了。”
艾倫再一次請求著，利威爾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讓他閉上嘴。
“總有一天，會讓你看到的，你想要見到的景色。”利威爾用兩個人之間的約定來回答他。
夢想始終在前方，纏繞著思緒。
可是此刻，艾倫默默地在心中祈禱著，一起活下去，就算夢想不能實現，也想和自己此時依靠的人一起活下去，比任何時候都要虔誠，就算神不存在也罷。
無人的大海在遙遠的地方，沖刷著巖石與沙灘，這比天空更深的藍，一直都存在於夢境裏。
（待續）
39 與尾聲（全文完結，txt待上傳）
39
被圍墻禁錮的身體，被恐懼所桎梏的心靈，直到現在終於脫下枷鎖，仰望著藍天之上被風吹散的雲彩。
——夢想在靠近，無論多少次都想要去相信。
連續的大雨過後，終於迎來了晴天，還只是清晨，街上就一片吵鬧。
活下來的人們想要在這一天忘記傷痛，迎接新的世界，等待著正午才會來臨的花車，他們不時地看著路邊高高豎起的十字架，上面赤條條掛著的，是戰/敗的那一方，上至皇/親國/戚，下至領主以下的受封者，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囂張跋扈，全部低著頭，有些麻木地望著地面，有些則因為害怕和屈/辱而嚎哭著。
在花車經過的同時，他們將被當場處決。
無論在什麽時候，世界都無法抉擇全部的人，當一部分人勝利的時刻，另一部分人就被犧牲，只是此刻和過去逆反了過來。
因果在循環著，當苦澀化作甜蜜的時刻，就只願瞬間變為永恒。
六輛連續的花車從希娜之壁的邊緣開始前行，穿過露絲之壁後一直延伸到奪還的瑪利亞之壁，不，應該說已經沒有墻壁了，得到了研究資料之後，韓吉制造了逆反的藥物，大量地生產之後，巨人被擊敗了，變回失去理智之前的樣子，卻在幾分鐘內死去了。
第一輛花車之上，讓有些拘謹地坐著，反倒是他身旁的阿明相當自然，向圍觀的人們揮著手。
不僅是因為太過緊張，也是因為昨天對三笠告白卻被果斷拒絕的打擊。
這兩年來，明明看著利威爾和艾倫在一起，每個人都知曉了他們的關系，昨天陰著天，黑沈沈的，利威爾卻和艾倫一起出去了，他們似乎是一起去墓地拜祭在與巨人的戰/爭中犧牲的人。
讓以為自己找到機會了，叫住望著他們離開的三笠，大聲地喊著“我一直喜歡你，請嫁給我吧！”
三笠回頭望著他，然後冷淡而直接地說了一句“謝謝，可是我不喜歡。”
簡直像被敲到頭一樣懵懵的，讓有些口吃地問“難、難道、你還喜歡艾倫嗎？他跟利威爾兵長是差不多結婚了的樣子……”
“那又如何？”墨色的眼睛望了他一眼，飄然離開，就像當初他稱讚她的長發很漂亮一樣，沒有任何猶豫地離去，把他當成了路人。
回憶著昨天的遭遇，讓望著那些對著他大膽地尖叫著他的名字的女孩們，幻想著要是有個女孩長得和三笠有兩分相似，他就立刻迎娶。
第二輛花車上坐著駐守兵團現在的首領以及頂替了去世的皮克希斯司令的年輕人，在憲兵團解散，巨人消失之後，駐守兵團的職責也改變了，他們現在與其說是駐守，不如說建設，除了重建被破壞的城區，還要開發新的領土，建築，耕地，運河等等項目排期已經排到了幾十年以後。
第三輛花車所受的歡迎比首/相所在的花車還要多，因為在其之上都是獻上一切去改變這個世界的人，被人們所傳誦的英雄，救世主。
可是艾倫卻覺得人們的歡呼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很遙遠，他的視線一直看著前方那個越來越近的十字架，父親散亂著長發遮住了大半的臉。
有很多事都還未明白，就到了離別的時刻。
——你是我和卡爾拉的孩子。
只留下這樣的言語，再沒有多餘的解釋。
花車繼續前行著，終於和那個十字架擦肩而過，艾倫一直擡頭望著，望著那骯臟的發間，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眸。
“艾倫……”利威爾伸手攬住他的腰，向後一拉，少年就坐進了他的懷裏。
艾倫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在人群中，他有些慌亂地想重新站起來，可是利威爾的手臂牢牢地把他禁錮在自己的懷中，面對有些暧昧的景象，圍觀的人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依舊在喝彩，他們的事跡早已不是秘密，反而不斷地被篡改，成為了愈來愈香/艷，愈來愈浪漫的故事。
花車在此刻停了下來，走在地上的士兵們端起了槍。
“不……”難道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再一次失去至親嗎？
在這個時間仿佛靜止了的時刻，利威爾用手遮住了艾倫的眼眸，男人沒有開口，只是抱緊了他。
“你把心臟獻給了我，就不要為了其他的人覺得痛苦。”明知道那是做不到的事，利威爾卻有些霸道地要求著他，手指所碰觸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停在花上一樣輕輕合上，溫熱的水沾濕著。
“你後悔了嗎？”男人輕聲問著，他的話剛剛說完，刺耳的槍聲在人們歡慶的聲音中響起。
黑暗的視野之中身體像是踩在流沙之上在不斷下陷著。
這樣的感覺，就和那個時候一樣，然而他早已做出了抉擇。
睜開眼的時候，三笠正俯視著自己，而在她之後是一望無際的藍天。
“艾倫，你怎麽哭了？”依舊是披肩長發的少女認真地望著他，這個時刻，卡桑和父親都還在，他依舊擁有著完整的家。
伸手摸著自己眼眸，的確是溢出了眼淚，剛才的一切只是夢嗎？在一個陌生的男人懷中，不舍地告別。
陌生的男人？不，不對，他是……
艾倫站了起來，沒有回答，再度閉上眼，等待著眼前的幻覺消失。
比起欺騙自己，失去的東西再度回來，他更想要面對現實，和那個人一起活下去。
——艾倫。
再度睜開眼眸的時刻，是近在咫尺的瞳眸，唇上還殘留著觸感，方才失去知覺的時候，對方正在吻著自己。或許利威爾是想用這樣的方法擋住那個艾倫不願看見又強迫自己去看的畫面。
此刻是已經無法改變的現實，就算有很多遺憾，想要改變的事，然而生命，無論對錯，只要一次就足夠了。
痛苦也好，幸福也好，夢想也好，愛情也好，只經歷一次，就足夠了，
闔上眼，隔絕了外界的景象與聲音，再度和利威爾親吻著。
柔軟的唇碰觸著，試探地去糾纏著，愛戀的誓約，如同治愈所有傷痛的良藥，那些掙紮和碾磨的痛全部都變成了支付的代價，也許都是必然要承受的。
打開了心鎖，住在彼此交換了的心臟裏，在最為重要最為柔軟的地方。
隨著它，依存著，活下去，就算明天，是世界的終結。
塵埃落定之後，調查兵團一路向外探尋著，沿路確認安全的地方也逐漸移入了居民，形成了一條自西向東的走廊，從細小狹窄的道路逐漸變寬，形成了村落。
而這個世界的全貌比他們想象中還要遼闊無邊，向前走著，不斷地遇見，告別。
然而寂寥的世界之中，比天地都要寬闊的是人心，微笑，哭泣，彼此珍重，彼此扶持。
經歷了長久的光陰，尤彌爾和幸免於難的克裏斯塔一起照顧著重建的教堂裏收養著的孤兒們，薩沙和康尼像開玩笑一樣的突然結婚了，兩個人的個性讓別人不禁擔憂他們什麽時候又像開玩笑一樣離婚。
就連艾維爾團長都意外地和一個村裏的姑娘陷入熱戀，阿明也有了神秘的戀人，讓卻還在苦苦地追著這輩子也追不到的女孩。
很多人都改變了，變得成熟，或者更加躁動。
找到了所愛，亦或者還在追尋，年少時的夢想卻依舊鮮明。
無邊無際的海平線上倒影著火紅的落日，明亮的金黃色線狀地擴散開來，仿佛在水上燃燒著。
海鷗悠長地叫著，在空中張開弧形的白色翅膀，排列著並不整齊的隊伍向前劃去，在天空之下人們吹著貝螺的聲音也同樣綿長著，鹹澀的風迎面而來，海浪沙沙地作響。
艾倫脫下鞋，直接踩在細軟的沙子上，走向那落日的方向，愈來愈深的海水漸漸漫過了腰際。
這就是自己一直所期望看到的景色嗎？
再一次問著自己，艾倫轉過身，看到利威爾在岸邊坐著，凝視著他。
黃昏的光溫暖地照在男人的身上，輪廓變得柔和起來。
遙遠地相望著，然後彼此都輕笑起來，或許期望的不是看到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景色，而是和重要的珍愛的人一起看著細水長流，初春繁盛的花，夏夜絢爛的煙火，秋天燃燒遍野的紅葉，還有真冬時刻依舊無法寧靜的大海。
比起美麗的景色，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刻印在彼此眼眸中的模樣，仿佛就是永遠不會褪色的幸福，愛的形狀。
“餵——利威爾兵長是喜歡我的吧？！！”兩手放在口邊，像小孩一樣遠遠地呼喊著。
——真是笨蛋啊。
利威爾沒有喊回他，有些無奈地說著，明明早就說過了愛，卻仿佛連喜歡這樣的感情也想獨占。
無聲的口型，艾倫卻全然看懂了。
“我——喜歡——你！”溫柔地壓低眼眸，艾倫繼續小孩子的游戲，背對著逐漸沈下的夕陽，輪廓也染成了金色，如同宗教畫裏一般。
看著眼前只屬於自己的孩子，利威爾站起來把長靴脫下來放在另一雙靴子的旁邊，走進了海水之中，慢慢地走向他。
“別把對我的感情退格到喜歡啊。”站在艾倫的面前，利威爾暗啞地說著。
海面上隱隱約約倒映出來模糊的輪廓，在折彎後靠近。
“你的夢想實現了嗎？”在親吻的間隙，男人沙啞地問著。
“嗯。”回應著，艾倫低聲說著“現在的人生剩下的，是誓言……”
回到了岸邊，艾倫看到了靴子旁邊，利威爾來不及抹去的字跡。
Eren，僅僅是名字，沒有更多的言語，卻覺得溫暖，因為這是質樸的，沒有修飾的愛。
“你在笑什麽啊，小鬼。”利威爾看著少年轉過來的面容。
“兵長。”他這麽說著。
“啊？”利威爾反問著。
“只是想叫你罷了。”在夕陽之下，不再是哭泣的面容，而是被滿足與幸福的笑容。
尾聲：幸福的瞬間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有人類的天敵，會吃人的巨人……”
被小孩們圍著的少年拿著畫好的圖畫，像是講述童話一樣講述著曾經的故事。
雖然利威爾的畫實在過於簡化，每個角色都是同樣的，只有輪廓的線條，圓圓的比例稍大的頭部和大字型的四肢，這些孩子們卻看的很專註。
翻開下一頁，艾倫繼續說著“這是拿著牙簽的姜餅人……哦，不對，這是拿著長刀的士兵，他們一直在和巨人戰鬥著……”
這個時候孩子們的視線卻從畫上轉移到艾倫的臉上。
“怎麽了？”艾倫同樣看著他們。
“這個小人是艾倫哥哥吧？”他們紛紛指著畫上面一個同樣是線條勾成的人形輪廓。
“哎？這個是我嗎？”艾倫低下頭看著那個人形，還是覺得十分抽象，和別的小人不同嗎？
“利威爾桑畫的艾倫哥哥很像格O高蔬菜味的小人餅幹。”小孩說著。
“那、那別的人呢？”果然還是像餅幹啊，艾倫無奈地問著。
“別的人像星星餅幹。”小孩子認真地回答著。
大概是畫自己畫多了才像人形的餅幹啊，其他人連人都不像變星星了……
艾倫真是哭笑不得。
“後來呢，後來呢？”小孩卻拽著他的衣服催促著他繼續講下去。
“後來……”艾倫繼續翻著下一頁，盡量忽略記憶中的殘酷，告訴他們，人類是如何勇敢和堅強。
然而翻著翻著，在其中一頁停下來了，少年看著圖畫，猛然臉紅了，一個愛心的下面有兩個簡化的小人，雖然依舊很抽象，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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